难忘的味道

日期:2022-06-01

   每个人的内心,都有一处最柔软的角落,不敢轻易触碰。一旦触碰,即使重建多年的心理防线也会瞬间崩塌,一如我对家中那碗手擀面的执念。

  父亲在世时爱吃面,尤其爱吃手擀面。他告诉我们,手擀面是世界上最早的方便食品。我从不考证这句话的准确性,但听着过瘾。手擀面又叫大刀面,发源地在兰考的南彰乡,是由乡间集市里的孔、齐、杨三家面馆发展而来,因其独特的风味而被誉为中华一绝。 

  父亲心灵手巧,普通的食材经他之手,也会变幻成独特的美味佳肴。他做的手擀面尤其一绝,不仅劲道爽滑,而且味道鲜美,是我记忆中的绝佳美食。 

  端午节,是做手擀面的最佳时间。因为在这一天,每家都会有珍贵的肉汤和鲜香的瘦肉,这些都是手擀面汤头的灵魂。傍晚时分,暑气消退,比较凉爽。此时,父亲迈着轻盈的步伐,把小方桌搬到后院,然后端出瓷盆,拿来擀面杖,预备做手擀面。手擀面制作环节的第一步便是和面,父亲用他布满青筋的手在松散爽滑的面粉上淋水,再搅拌,再淋水,再搅拌,不一会儿,一瓢面粉就变成了一团面团。随后,往面板和面团上撒些面粉,两手紧握着擀面杖的两端,在圆圆的面团上开始滚来滚去。擀面杖在手臂的带动下前后匀速运动,那最初的面团慢慢就变大、变圆,直至全部平摊到了面板上,变成一张大大圆圆的面饼。父亲将面饼对折,再层层叠加起来,挥起菜刀,刀起面断,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就整整齐齐地平铺在面板上。此时父亲脸上总会洋溢着满意的笑容,我这小搀虫也寸步不离地盯着父亲一步步地忙活。 

  在父亲的精心忙碌下,一锅热气腾腾的手擀面,配上肥瘦兼具的黑猪肉片、浓浓的肉汤、再淋上点香油,撒上葱花,便大功告成。 

 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,物资匮乏,人们普遍营养缺乏,一碗色香味俱全,油汪汪、热腾腾的手擀面是一种极致满足的享受,这不是每一个家庭都能奢望的。在上学那些年,因学习压力大,伙食差,每次回家,看到我面黄肌瘦的样子,父亲常常为我做手擀面改善伙食,再一碗一碗地给我盛面,他满目疼爱,看着我狼吞虎咽。即使挥汗如雨,也笑容灿烂,当时那种幸福感瞬间席卷而来,我的泪水夺眶而出。 

  后来我们成家立业后,生活有所改观,慢慢品尝到了兰州拉面、武汉热干面,镇江锅盖面等,然而我总却得这些都不如父亲亲手做的手擀面。他做的虽不是名厨大面,但这家常美食却饱含着浓浓的亲情,融入了深深的父爱。 

  子欲养而亲不待。几年后,与我血肉相连的父亲离世。至此,那碗梦牵魂绕的手擀面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味道,它成了我心底最痛的记忆,不敢触碰。 

  上个周末,我将自己锁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花了半天时间做了一碗手擀面。然而,碗未到嘴边,我已失声痛哭,彻底崩溃。 

  手擀面对我来说已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存在,但对于家乡以外的人来讲,它可能只是一种大众美食。与其说让我梦牵魂绕的是它的味道,更不如说,我更珍惜流淌在手擀面里的那些关于家的温情记忆。(周莲花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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